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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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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劍,陸晚風由秦初寒撐著出了書房,看著外面撥雲見日的藍天,忽然有些感慨。

誰也沒想到一場惡戰竟然就這樣戲劇性地結束了,以罪魁禍首自我了斷為結局。

他猜想過曲雁屏的初衷,從一線天裏了解到的細枝末節中推測出最站得住腳的結果——一個女人能為一個男人執著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忠心已不足矣,除了情愛,沒有其他的可能。

事實證明的確是如此,可強求一個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最終如何能有好的結局?

因此他無比慶幸自己與秦初寒並沒有那些波折,兩情相悅,彼此相愛,便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感覺通體舒暢,可就在呼出去的時候,一半卡到了喉嚨裏。

練武場屍橫遍地,戰鬥已經進入尾聲,竟都無暇去顧及這場婚禮的兩位主人,陸江林就這樣抱著失去意識的淩秋雨從擂臺上緩慢走下,停在側邊的院落石門前,那張平和溫順的臉蒼白如暮鼓晨鐘的飛雪,茫然而僵硬,呆呆地望著他們。

看到希望似的,陸江林眼中亮起了光,快步走過去,急切地說道:“快救救秋雨,她受傷了……”

陸晚風聞言,把人接過來,仔細觀察了一下淩秋雨胸口的傷,不是很深,已經用靈力護住氣脈,沒有生命危險,不過人好像暈過去了……

“初寒哥哥……”閉著眼的淩秋雨忽然撲向秦初寒,伸手把人抱住,一身的力氣壓到他身上。

原來她根本沒有暈倒,只是假裝罷了。

秦初寒連忙摟住她,站穩。

看陸江林,發現他臉色又蒼白了三分,咬著下唇,始終盯著淩秋雨,手懸在半空。

在心中無聲地嘆了口氣,陸晚風輕輕拍了拍淩秋雨後背,低聲道:“沒事了,我在,曲雁屏已死,差不多要結束了。”

埋在秦初寒懷裏的腦袋動也不動,逃避一般沈默著不回答。

“你帶秋雨去……”陸晚風想讓秦初寒帶著她去找大夫。

但是顯然秦初寒不願意離開,順手把人交給了不遠處的一個淩家子弟,提劍守在他身邊,“我陪你。”

陸晚風失笑,其實也不必擔心這麽多,陸江林心血大量耗費不是那麽容易恢覆過來的,他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此時交起手來拿不到好處。

扭頭面對自家大哥,有默契的,陸江林也轉了眼,與他對上。

他知道,這裏還有最後一個人要處理,“大哥。”

陸江林對他這一聲大哥嗤之以鼻,冷眉看他,面無表情道:“你和秋雨早就謀劃好了今天的事。”

“你為什麽要與曲雁屏為伍,背叛陸家?背叛玄族?”沒有否認,陸晚風看著他反問。

這個自己自始至終都沒有料想到會背叛陸家,背叛玄族的人,幾乎成為推動事態到嚴重地步的最重要一個節點,把父親的死盡數推到自己身上,轉移了所有人的視線,為的是什麽?

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陸江林像是在認真觀察他表情語氣的真假,之後忽然諷笑,“我當你明白呢……也是,你得盡爹的寵愛,無憂無慮,沒有煩惱,怎麽會懂得我的苦衷?”

極得父親的寵愛?陸晚風回想了一下,父親好像的確是時刻盯著自己的,以往大多數時候自己都因為各種由頭被父親拿著板子抽,一張虎口罵得自己頭都擡不起來,好在有厚厚的胡子替他擋去不少唾沫星子。

放到現在想來……也許父親是恨鐵不成鋼吧。

陸晚風用手指撫著邀月笛上的紋路,感受著指尖一起一伏的脈絡,平覆自己心中悄然泛起的波動,“你這話什麽意思?”

諷笑還在,陸江林環顧四周,也不知道笑的是自己還是別人,“從出生到現在,我就按照娘的要求成長著,我不能玩自己想玩,不能做自己想做,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未來繼承陸家家主之位做準備,言行舉止,不能出半點紕漏……”

他攤開手掌,死死盯著掌心一道一道經年累月積攢起來的細長疤痕,眉宇間交織起苦痛和憤恨,“我壓抑自己的天性,盡可能學著做一個完美的繼承人,但總是不夠……娘不滿意,爹也不滿意,但至少那時候他們眼裏只有我,可是那一年你出現了。”

九歲那年,自己憑空多了一個母不詳的弟弟,這個弟弟讓陸家陷入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蜚語重傷之中,爹剛正不阿的威嚴就這麽被冠上了風流的代號,娘也為此又氣又怒。

娘說,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弟弟,離這個人遠點,會惹得一身腥臭。

那時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這個調皮搗蛋到處惹是生非的家夥,真給陸家丟面子,到最後總要爹去給他擦屁股……爹都沒這麽摸過我的腦袋呢。

後來又想,這個人名義上是自己的弟弟的人,沒有娘親呢,所以才沒人管束成了這樣吧,真可憐。

時間長了,心態慢慢變了,為什麽爹爹不會摸我的腦袋對我笑?為什麽爹爹不會在我房間外面看我睡得好不好?為什麽爹爹對我這麽嚴苛,對他卻這麽寬容?

是的,慢慢的想不通了,嫉妒了,可是必須維持著完美繼承人的形象,行差踏錯一步也不行,自己必須做爹和娘最好的兒子,他們一定會看到自己才是最優秀的那個!

陸江林起初是這麽告訴自己的,直到某天不小心聽到陸家要與淩家聯姻的事,而陸家要迎娶淩家大小姐的人是陸晚風。

“你差點毀了陸家聲譽,爹不僅沒有把你送走,還帶在身邊親自教養督促,我壓抑自己的情緒和一切,到頭來,陸淩兩家聯姻此等大事,竟然不是屬於我!”

陸江林低吼,眸中聚起一團火,溫文爾雅的樣子完全消失不見,“竟然是你,他們竟然讓你娶秋雨!”

陸晚風楞住,一開始要與秋雨聯姻的是我?

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這個消息啊,第一次聽說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誣陷和追捕當中了,“我並不知曉此事。”

“你當然不知曉,”陸江林橫眼睨他,譏道,“我第一時間找到娘,告訴她我喜歡秋雨,求娘要把娶秋雨的人換成我,娘答應了,他去找爹談了很久,所以最後聯姻的人變成了我。”

陸晚風蹙眉,不理解他為何會一副得勝者的姿態,他以為這是在比賽嗎?

陸江林笑著笑著,心裏泛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好像苦膽在胃裏翻騰,受不了,想吐掉,但是這東西剛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空留一口苦澀,“……我以為從爹手中搶走你的東西,便是贏了,可就在婚約定下之後,我才知道這場聯姻的意思——這是入贅,我一個大男人,陸家未來繼承人,‘嫁’到淩家做上門女婿,而你,留在陸家做繼承者!”

聽到的信息是這樣突然和意外,陸晚風驚訝得像在頭頂炸了個響雷,喉頭抽搐了一下,好像是嗓子眼裏發幹了似的,“你弄錯了吧……繼承者怎麽可能是我?”

“呵呵……”陸江林低低地嗤笑,好像在說一個笑話,“意外嗎?我也很意外,為什麽呢?他真的那麽喜歡外面那個女人嗎?不惜為了她的孩子毀了自己清譽,還要將陸家家業拱手他人……我是他的親兒子呀,為什麽呢?”

說及此處,已經知道自己身世的陸晚風自是明白自己與陸元其實沒有半點血緣關系,可陸元為何會救下自己並且做到這種地步,他尚且不懂,想來也的確疑惑。

他心中不悅道,“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盲目地要與我爭奪那些東西,那麽後果便需要你自行承擔,怪不得誰。”

被說中心事,陸江林有些惱羞成怒,“我從出生起就在為了繼承陸家做準備,一場婚事,斷了我所有的前程,我不甘心!我恨!”

陸晚風神色一凜,“所以你就幫助他們殺了父親?”

陸江林臉漲得通紅,矢口否認,“我沒有!他們拿淩雲的事威脅我,讓我做內應助他們拿到神鬼令碎片,我只是把爹叫出宴會,不知道他們會殺了爹!”

那時他外出游歷獵魔,無意間尋得一個“覆活”死人的辦法,別人還在將信將疑當做笑話的時候,他幾乎沒有花任何時間就想到了淩雲,這個笑得讓他如沐春風,善解人意的女人。

在十數年的修行學習當中,他不是沒有動過凡心的,那日淩雲抱著弟弟洗凈的衣裳前來敲門,他推開門的一剎那,那張紅撲撲像是暈上了兩朵紅霞的小臉讓他平靜無波的心靈顫了一顫。

可是他明白自己沒有精力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兒女情長,他有個極得父親寵愛的弟弟,以及兩個對他虎視眈眈的雙胞胎表弟,是決不能出任何錯的。

於是他壓下了心中的悸動,告訴自己來日方長,他日繼承了家業,再去說什麽愛與心悅。

沒想到的是這一拖,那位女子便魂飛九霄。

所以他拿到這法子的時候馬不停蹄地便去了桂坊小鎮,挖墳開棺,見到了那具早已腐化肉身的枯骨。

不甘心地,他心中一橫,用了那法術,果不其然,淩雲的屍骨“咯吱咯吱”慢慢從棺材裏站起來,按照自己的指令,站到了自己身邊。

他的內心是狂喜的,心跳如擂鼓,很快他又覺得很失望,淩雲的肉身已經腐爛,這具做不出表情的骨頭架子並不能讓他再一次見到那個令人心動的笑容。

不能被人發現自己身邊帶著一具屍體,他尋來一件寬大的披風替淩雲蓋上,還沒走出去多遠,就遇見了曲雁屏和騰崎。

他們威逼利誘,以揭發自己行邪術覆活死屍相逼,以縱禦之術教會自己修覆淩雲肉身作誘惑,強迫自己入夥,為他們收集神鬼令碎片做內應。

彼時自己已經得知爭取來的聯姻機會要付出的代價,這趟外出獵魔多半是為了逃避現實及散心的,心中不免有憤憤不平,經過那兩人一番游說,竟是就這麽踏入了歧途。

但他發誓,自己絕沒有想過要殺害爹!

他尋了借口把爹從宴會中引到書房,想要借比試大會三甲之事從爹手中討一些彩頭,並且探聽神鬼令碎片的下落,哪想曲雁屏和那個禿驢和尚不按計劃行事,竟然殺了爹!

在那夜命案之後他不是不後悔的,甚至恨不得與那兩人反目,可淩雲的肉身已經養成,他偏偏覺得不舍,開弓箭沒有回頭路,從掩蓋父親傷口異常,到用假引魂符,招來事先安排好的假扮者、讓娘和眾人以為事情是真的,接著學了騰崎的寒毒掌,就這麽一條路走到了黑。

是啊,怪誰呢……還不是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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